杨柯开解道:“大婚之日,难免如此。”
“是啊,”公孙语气中带了一丝调侃,“喝多了,才好入洞房。”她手上扇子的风又拂了过来。
想起伯喻平时以酒作水的习惯,杨柯道:“伯喻酒量极好,那些人恐怕灌不倒他。”
公孙笑看了她一眼:“你倒是清楚得很。不过席间人数众多,恐怕超过百人,一轮轮来回折腾,我看他也难免不醉。”
“醉不醉的,有什么关系呢?”杨柯转头望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安善堂,“只要他今日开心就足够。”
公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:“方才见你亲手将迎书递予伯喻,这是你自己的意思?”
杨柯坦然道:“自然不是,是陛下安排。”
“怪不得。”公孙了然,手中折扇悠悠晃动,想起了另一件事,又道,“尚书局的姐妹们,都很感谢你。”
杨柯正色道:“我向陛下请命,也不为别的,只希望,天下有情人,都能得偿所愿。”
公孙的眼眸瞬间暗淡了下去,她转过头,看向远处幽暗的湖面:“是啊,但有些人,即使心中有情,也注定孤身。”
杨柯以为她想起了清漪,温言安慰道:“或许……情深也不一定要朝厮暮守。一生能得遇此心此人,已经足够。何必在乎未来?”
公孙忽地轻笑一声,侧目看她:“阿柯,有人曾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。”
杨柯眼睛一亮:“哦?是谁?”
公孙并不回答,只是笑了笑,又道:“伯喻在府中种了满地的紫菀,你见到了吗?他这人哪,还真是风雅入骨。”
杨柯笑道:“殿下难道不是向来如此?不过那片紫菀,我还未曾见过。”
“没见过?”公孙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,目光深深,“……可惜了。”
杨柯疑惑道:“姐姐为何这么说?这宣王府内终于迎来了殿下心仪的人,鲜花配美人,哪里可惜?”
公孙只是摇摇头,不再言语。
二人又闲聊了几句,便一同回到席上。皇帝此次低调,亲眼见证爱子拜堂后便早早回宫。此刻厅堂内,仍旧觥筹交错,往来如梭。杨柯与同桌宾客酒过三巡,也觉气闷,准备起身离开。
“阿柯。”刚步出安善堂,沿着蝠池边的回廊没走几步,便见宇文泰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的月洞门下。
杨柯见他身后并无随从,又像是从府内深处而来,略感诧异,于是问道:“阿泰,你怎么在这儿?”
宇文泰神色自若,随口答道:“父皇命我替他取件贺礼,刚送到内堂。”
杨柯走近,打趣道:“伯喻成亲,你们兄弟二人难道不多喝几杯,替他挡挡酒?”
宇文泰唇角微扬,带着几分惯有的慵懒:“我们兄弟喝酒,不拘何时,今日这场面,自有旁人替他应付,不必我去凑这个热闹。”
杨柯挑眉道:“这话听着耳熟。”
宇文泰问道:“还有谁这么说?”
“公孙大人,她和伯喻关系不错,方才也是这般说辞。”
宇文泰了然,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话锋却是一转,目光落在杨柯脸上:“那你呢?看到他二人今日礼成,心中有何感想?”
这岂不是送命题?杨柯心中微动,坦然迎上他的视线:“伯喻是我心头一段过往,此事我也不想欺瞒于你。但如今,我有了你,他也有了云舒,今日他们喜结连理,我当然是满心祝福了。”
宇文泰深深看了她一眼,未再多言,只负手在她身旁站定,望着方塘水榭,微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:“伯喻与云舒,自幼相识。易家执掌工部多年,这十余年间,其势力也渗透户部。伯喻,便是他们着力栽培的一枚棋子。只是如今,这枚棋子羽翼渐丰,也不受人摆布了。”
杨柯心头一震,侧目看他:“你的意思是,云舒嫁给伯喻,并非两情相悦那么简单?”
宇文泰唇边微微勾起:“皇家姻缘,若都是两情相悦,那这宫墙之内,又怎会有数不尽的明枪暗箭?”
杨柯沉默了下来,心绪随着他的话起浮。
宇文泰见她低落,转过身,朝她伸出手:“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里?”杨柯下意识问。
他唇角邪气一扬:“去你我初遇的地方。”还未待她反应,宇文泰一把扣住她手腕,将她拉离了这喧嚣喜气的王府。
今晚是宣王大喜之日,整个京城都弥漫着喜庆的氛围。即便到了亥时,大街上的喧闹之声仍不绝于耳,坊巷市井,酒楼歌馆,人烟阜胜,彩灯点缀在楼阁门脸儿上,连成一条璀璨的光龙。
杨柯的手被宇文泰紧紧握在掌心,看着他的侧影,轮廓分明,身姿挺拔,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两年前二人在紫英阁初遇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幕。
“在想什么?”宇文泰察觉到她的走神,微微侧头问道。
杨柯摇摇头,嘴角却自然地弯起:“没什么,只是……想起了从前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