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丞低头称是,惠芷玉扯一下游万洲衣摆,说:“先别走,我要亲自问罗浩一些问题。”
游万洲很是不赞同:“他已经被用刑,现在肯定很难入眼,你不该看。”
“你忘了我们的赌约?”惠芷玉瞪他一眼,游万洲讪讪地摸了摸鼻子,只得吩咐李县丞把门打开。
第二道门启,一阵唉哟的弱嚎入耳。惠芷玉皱眉预先用手帕捂住口鼻,甩开游万洲试探拉扯的手,迈步进去。
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双臂展开,趴在一根长条木凳上。他艰难地喘着气,不住发出吃痛的唉声,大腿的衣袍已经有长条凹陷,结合边上握着仗的狱卒,不难瞧出他受了仗刑。罗浩有些迷茫地看过来,惠芷玉问:“罗浩,真是你自己想要贪这笔钱?”
罗浩瞥她一眼没回话,惠芷玉直接把游万洲扯过来:“你再不回话,世子殿下现在就令人砍你的头。”
游万洲神色肃穆:“你犯贪污之罪,数额不大本不致死,但若不配合调查,死有余辜。”
罗浩立刻挣扎着抬起头,“小的需要将养家中父母与妻儿,一时鬼迷心窍才出此下策……真的并无他人指示。”
惠芷玉立刻问:“你接手采买粮草的活计不止一日,也不止这一次,更何况甚至只拿了几十文钱。为何你早不出手晚不出手,偏偏在这个时候对流民的粮草伸手?不管有没有他人威胁你的性命,但若你现在执意撒谎,就真的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地牢,你的家人也不一定会有好下场——可你若是交代了,世子殿下一定会确保你家人安全。”
“……”罗浩重新低下头,片刻后眼泪掉了下来,“他用我妻子的命威胁,让我替他贪这些小钱,我,我也是没办法啊……”
果真有幕后之人。惠芷玉眉头一松,接着问:“他是谁?”游万洲已经叫画像的狱卒准备纸笔。
在罗浩哭泣的哀声里,五两白银案件内情逐渐明朗。接到这次的采买命令之后,罗浩原本准备正常完成这次的差事,却在当夜被人找上卧室,让他帮忙配合拿这些小钱。罗浩一开始并不愿意,直到此人用匕首抵住他被药迷晕在侧的妻子心窝。
此后每一夜,这人都会来到他的卧室接过他贪下的铜钱,罗浩只能一边心里恳求着事情不要败露,一边继续替他办事。这个人名叫张四。
身边随同审讯的狱卒奋笔疾书,张四的五官在更加详细的询问下逐渐呈现。他浓眉细眼,样貌平平。但惠芷玉居然感觉到了几分熟悉,仿佛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。
沉思着片刻,惠芷玉右手捏拳砸在左手心,凑在游万洲耳边低语:“圆圆,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鸣县的时候,有人跟踪过你吗?”
“记得,不过我每次都急着见你,甩脱他就没理会,难道你想说?”游万洲也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“因为有李常安认出来这人不似普通百姓,所以我也见过他,这张四就是当初跟踪你的人。”
“应该是……”游万洲说着住了嘴,打量周围的狱卒,让李县丞先组织给罗浩治疗伤处。将惠芷玉离开地牢,到近处的空屋,才继续道:“当初跟踪我的人是王妃派来的。不过现在看来,此人还在鸣县活动,但王妃在京城,离得这么远,只命令他去贪这点小财……?”
“嗯,真奇怪,王妃又不缺这点钱。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张四自作主张?”惠芷玉疑惑地自言自语,又否定自己,“也不对啊,挣钱怎么只要几十文钱,还挑你在的这个当口犯事,而且他若是不知道内情,又怎么能找到罗浩身上。”
“……”游万洲似是想到了什么,扶了扶额头,“既然这张四知晓内情,那应当是县衙里有人将罗浩是流民粮食采买人的消息告知了他,该不会这张四不仅只听王妃的,还听章县令他们的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猜的,”惠芷玉点头,“虽然这次不太看得出来,但我曾经就是被逼得在鸣县无法生活才打算离开。那时候他们十分穷凶极恶,各种巧立名目横征暴敛,我家的钱财被这些家伙搜刮了好多去。恐怕这次是因为有你在,才不敢做这么明显。”
游万洲长长地叹一口气:“……光是听你说我都难过,还好这次没再发生这些事。”
“是啊,仅仅是待在你身边,我就过得比之前好太多了。”惠芷玉自然接过这句话,话语出口后就愣了一下,手指遮住自己的唇看向游万洲,斟酌地问:“你……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,所以才这么想保护我?”
“这不是应该的么,既然我身份更高、权势更重、武功谋略都更强,就理应护好你。”游万洲撑着脸瞧她,神色坦荡。
话虽如此,连城都不让她出,这是否有些担心得太过,但这份心情也能理解。惠芷玉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驳,搅了自己的手帕纠结一番道:“可我总觉得,现在连城都不出,说不定会错过很多一手情报,错过这些情报,之后与敌人博弈也会更加困难。”
“的确会有一些麻烦,但这不影响结果。别操心这些了,无聊了我们就去看看赵姨,还能陪她逛一逛,多好。”
惠芷玉不说话,踢他小腿一脚。游万洲顿时住了嘴,以免自己接下来会更不好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