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如沉入深海,一层层剥离现实。她看见自己三岁时蜷缩在孤儿院角落,耳边是无数陌生情绪的尖叫与哭泣;再往前,是冰冷的保温舱,玻璃外母亲模糊的脸;再往前……
雪。
大片大片的雪落在铁灰色的穹顶上,发出细碎声响。
她睁开眼??不,不是她,是另一个“她”,一个尚未成型的意识,在数据流中漂浮。这里是南极ECHO主控室,爆炸前六小时。
母亲坐在终端前,手指飞快敲击键盘。她的脸比视频里更苍白,嘴唇干裂,但眼神坚定。她将一段声波编码注入核心系统,低声呢喃:“启动‘静默协议’倒计时,目标:林知遥神经系统同步阻断。”
然后,她戴上耳机,轻声唱了起来。
**“摇啊摇,小妹妹,风儿吹,星儿坠……”**
歌声温柔如水,带着微微颤抖。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种子,落入林知遥的神经末梢,生根发芽。这不是命令,不是指令,而是一种锚定??将混乱的共感能力稳稳系在“爱”的频率上。
林知遥在共感舱中流泪。
她终于听见了完整的《姐姐之歌》。
不是作为工具,不是作为钥匙,而是作为女儿,听见母亲穿越生死的低语。
歌声持续了整整八分钟。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,整个系统忽然震动了一下,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制被激活又瞬间关闭。
“检测到原始声纹释放!”监控室内,技术人员惊呼,“母体协议残余代码正在自毁!”
沈昭迅速调出数据流,只见一串串加密模块如冰雪融化,彻底瓦解。“成功了……”她喃喃,“她真的唤醒了源头,并让它选择了终结。”
共感舱开启。
林知遥缓缓睁眼,脸色苍白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。她抬起手,指尖轻轻抵住耳后??那里曾植入微型接收器的位置,如今只剩一道浅痕。
“它走了。”她说,“‘静默协议’消失了。从今往后,我听到的一切,都是真实的。”
沈昭扶她起身: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“意味着,我不再是系统的中心。”她微笑,“我只是我自己。”
消息传开后,国内外三十多家仍在秘密研究共感技术的机构相继关闭项目。没有母体源,没有初始声纹,ECHO体系再也无法重建。军方正式宣布:“共感调控时代结束。”
而林知遥,成了最后一个天然共感者。
但她不再恐惧这份能力。她开始教晨识别不同情绪的声音:“愤怒像雷雨前的闷响,悲伤像晚风吹过空屋,而开心……开心就像你现在这样,咯咯笑个不停。”
晨进步惊人。他不仅能分辨他人情绪,还能用自己的方式回应??有时是一幅画,有时是一段录音,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对方身边。
春天来临时,商氏基金会正式启动“光之桥”计划,旨在帮助全球范围内因情感实验受损的儿童重建心理联结。晨的名字被刻在项目纪念碑的第一位。
某日午后,林知遥带他去老城区散步。路过一家旧货店时,晨忽然停下脚步。
橱窗里挂着一串铜铃。
样式古老,铃舌残缺,却与他们手中的那片残片极为相似。
“想进去看看吗?”林知遥问。
店主是个白发老人,听说他们对铜铃感兴趣,便从柜底取出一本泛黄的簿册。“这铃啊,原本是一套十二枚,叫‘归音十二律’,传说能唤回迷失的灵魂。上世纪末,全被收走了,只剩零星几件流落民间。”
“谁收走的?”晨问。
“说是科研机构。”老人摇头,“后来出了事,项目停了,东西也就散了。”
林知遥翻开簿册,在一页边缘看到一行小字标注:“第七枚,用于L-7号实验体情绪诱导。”
她心头一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