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歌尔换了根新的曼陀铃弦,是她从没试过的金属弦,音色比之前清脆许多,带着点冷冽的质感。调音的时候,她刻意避开了那个曾和夜锦町共振过的频率,指尖按下时,发出的声音陌生又自由。
琴房的门被推开时,她正在弹一段即兴的调子,没有章法,想到哪儿弹到哪儿,像山间随意流淌的溪水。回头一看,是母亲端着水果进来,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。
“弹得真好,”母亲把果盘放在桌上,“比以前那首《春日宴》听着轻快多了。”
初歌尔笑了笑,没说话。以前的调子总想着和谁合上拍,现在只跟着自己的心跳走,确实轻快。
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,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,只有一张图片——夜锦町站在国外实验室的仪器前,手里拿着个声波发生器,屏幕上显示的频率是256Hz,旁边用红笔写着“可调”。
初歌尔看了一眼,把消息删了,顺手拉黑了这个号码。有些频率不是靠仪器能强行调成一致的,就像她现在弹的金属弦,再怎么拧调音器,也出不来以前那根尼龙弦的温润。
她开始把更多时间花在声学研究上,不是为了看懂夜锦町的物理笔记,而是想弄明白自己的曼陀铃到底适合什么样的频率。图书馆里关于声波的书被她翻得卷了边,笔记上画满了不同弦材的振动波形,旁边标注着“适合独奏”“泛音清晰”等字样。
这天,她在琴房录弹唱视频,选了首自己写的曲子,没有名字,只有一段自由的旋律。录到一半,手机突然响了,是陌生号码,她没接,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。
视频发布后,评论区有人问:“怎么没看到贝斯伴奏了?”
初歌尔回复:“现在喜欢一个人弹。”
没过多久,那个陌生号码又发来消息,这次是段音频,里面是贝斯的独奏,弹的正是她刚发布的那段旋律,只是节奏明显放慢了,像是在等什么人跟上。
初歌尔点开听了两秒就关掉了。以前总觉得合奏是圆满,现在才发现,独弦的旋律也能有自己的弧度,不用迁就谁的节奏,不用顾忌谁的频率,像旷野里的风,想怎么吹就怎么吹。
她给曼陀铃换了个新琴盒,黑色的,上面没有任何装饰。收拾旧琴盒时,掉出一张照片,是她们以前在山顶合奏的合影,夜锦町抱着贝斯,她拿着曼陀铃,两人笑得像偷了糖的孩子。
初歌尔看着照片,突然想起夜锦町说过的“振动频率不同步”,当时觉得刺耳,现在倒觉得是句实话。她把照片放进抽屉最底层,和那些物理笔记放在一起,像封存了一段不再共振的过去。
窗外的树叶黄了又绿,初歌尔的曼陀铃弹得越来越自由,有时在街头即兴表演,围观的人不少,有人问她:“怎么不找个贝斯手合奏?”
她总是笑着摇头:“独奏有独奏的好,每个音都只属于自己。”
偶尔,她会在深夜打开那段贝斯独奏的音频,听着听着就笑了——夜锦町的节奏还是那么稳,却硬是把一段自由的旋律弹成了等待的调子。只是她不知道,有些等待注定等不到回应,就像两根频率不同的弦,再怎么靠近,也弹不出和谐的共鸣。
初歌尔拿起曼陀铃,指尖划过琴弦,金属弦发出清脆的颤音,在空荡的琴房里回荡。她知道,这段独弦的旋律,才刚刚开始。